第四幕
0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
好人，和坏人。
好人是白天遇到的人，坏人是夜里的人。
医生曾经这样告诉我。
是的，白天遇到的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夜里遇到的大家，都是邪恶的人。我深信如此。
提问！那么我在哪里呢？
我是白天的影子，我是夜晚的灯光。我不属于任何一个时间。我是站在中间的人。
他们叫我“审判者”。
老师曾经这样告诉我。
提问！我该怎么做？
“威尔，这个问题的答案，留给你自己探索。”
这个问题一定很简单吧，简单到不需要解释我也明白。只要在夜成为夜，在光下成为光吧。
不，这是不对的。这不是你的作用。
你要成为黑夜里的光，成为白日里的影。
迈克尔先生曾经这样告诉我。
我明白的。因为我是“审判的人”，我是“极恶”。
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1
“你的名字是？”
“约瑟夫。”
“姓氏？”
“……没有。”
破烂的廉价的小旅馆里面，昏黄的灯光。才相识不久的少年慵懒地趴在嘎吱作响的床上，一双猩红色的眸子里面好像装满了好奇——可是不知怎的，那道目光却天然的犀利。
——这个小鬼，专会挑别人的痛处。
“……这样啊。那你一定很快乐吧。”
“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嗯，没有姓氏的话，大概就没有家的概念了吧，那就没有‘义务’了吧。大概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到哪里都可以，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嗯，总之，会很快乐吧？”
——怎么会是你想的那样，没有姓氏的话，没有家的话，就意味着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倚靠的了，就像一根在空中飞扬的稻草。自由啊……自由真的是人们所向往的吗？获得所谓自由的代价……也是很痛楚的吧。
——可是
“即使是没有姓氏的人，也是可以拥有家的。”
“欸，那是怎么样的？”这位拥有一个一听上去就知道很厉害的姓氏的少年好奇地问道。
“老师……我的老师，就像我的生父一样……如果算的话，那他一定是我的家人了。”
少年陷入了沉思。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呢。即使是不同姓氏的人，也可以成为家人。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基尔伯特叔叔和罗曼蒂卡姨妈也是我的家人呢……”
“……那是？”
“啊，算了，不说了。”
少年本来散发着光的瞳仁好像突然暗淡了下来，转过身去突然不说话了。
不得不说，这样子使本来平常的对话突然神秘了起来，也勾起了我对眼前少年的身世的好奇心。
“约瑟夫先生，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深究刚刚的话为好……这后面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恶，真是一刻也不该放松警惕。难道我的心思已经被少年看透了？不，也许仅仅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哦，对了，还有件事情。我建议你检查一下房间……以及，明天请多指教，约瑟夫先生……”这清亮的声音就这么淹没在被子里去了，竟莫名可爱
——以及，真是可恶啊，轻易说出了我今天行为的最大漏洞。
我一边极不情愿的开始拆除房间中所有摄像头，一边咬牙切齿地冲着少年说到：“知道了，前，辈！”
“前辈……啊”小声的嘀咕，也消失了。
2
在思绪凌乱的一个晚上之后，我迎来了第二天的令人心悸的曙光。
今天，在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面，将是我这么久付出的心血的展示。
——甚至只是几秒钟的时间。
威廉·莫维榭斯，我的对手，老师故友的学生。
一定，能够战胜他。
“哟，两个小屁孩，昨晚睡得好吗？”一位老者，留着银白色的胡须，沟壑纵横的脸上却没有掩饰住杀气与锐利——尽管是和蔼的语气，真诚在微笑着。
“完全没有哦！可能因为水土不服现在在发烧。”那个小鬼竟然很认真的说出这种令人极其震惊的话来。他竟然是真的在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我和老师震惊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可是好像老师的友人杰克老先生已经习以为常了。
“是这样吗，那等会吃点药吧。”
“喂，杰克，真的没事吗？”虽然老师乍一眼看上去是不苟言笑的，可是也是很体贴人的。所以，缇娜亚维达老先生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真的在关心，都用一种震惊的语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啊，没事，不用在意，这个小家伙从小身体就不好，习惯就好。”
我再仔细看身旁的少年。
明明应该是正值青春朝气蓬勃的年级，可是瘦小的身材和泛白的脸颊都显得不甚自然。
——不，应该说太自然了。
如果顺着光的方向望过去。他就和晨曦融为一体了。消融在光里面了。
他一定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了。
转过身子看着我笑了起来，
“不用在意的。”
在白日，那血红色的目光更加的锐利、深邃、难以估摸。
我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早已把我看透，可是我对他
——一无所知。
3
尽管是有着许多的思绪，但是我现在也无暇思考了。
我和威廉前辈，现在是对手。
——称呼这样的小孩子作为前辈，一开始大概只是我的心理暗示，大概就是告诉我，眼前的人没有那么可怕的。只是一种戏谑的口吻罢了。
当然，素不相识的两人突然成为对手（虽然之前早就知道会这样），是因为两人的老师争了快一辈子的时间都没有分出高下的极强的胜负欲作祟。因为两个人本身的武艺是快决不出高下了，所以选择了在自己的衣钵上比试。
也好，我们两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的老师争一口气。
至于要比试到什么地步？
双方给出的答案都是——往死里打，只要还留一口气就可以了。
于是双方也就应该把它看成生死决斗。
开始了。
先下手为强。我的目标是先让他丧失攻击力，理所应当，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先从腿开始下手。
——即使是十四岁的小孩我也不应该手下留情。
他很轻松的挡过去了。
我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
——好细，应该撇短并不困难。
确实是这样的，“咔擦”，就断了。
可是，仅仅是断了而已。
好像他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他不疼吗？
就在我思索的时间里，波澜不惊的少年已经抬起了腿，顺势狠狠踢向我的腹部。
在一阵剧痛之中。我还来不及退后，我就感觉到一只手悄无声息的缠上了我。
还来不及反应，我就感觉到天旋地转，这么瘦小的身躯竟然就通过奇妙的手段把我架起来，甩了出去。
我迅速从地面上爬起来，腹部的剧痛让我直不起腰来。
“真是抱歉啊，约瑟夫先生，虽然你是好人，可是既然老师让我认真打，那我也没有办法……”
少年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但是还是以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来到了我的旁边，一把将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我放倒。
——我第一次觉得那对红色的眸子如此瘆人。是啊，怎么没有注意到，从始至终，这个少年都是异样的。长相也好，说话也好，即使是行动方式也是如此……都是异样的，美。
可是少年毕竟很轻，而且还有一只手无法行动。我很快就挣脱出来了。
我按倒少年决定给出致命一击时，竟有一些犹豫了。应该停下来吗？这样的话，会受伤的吧……
就在这样的时刻，少年却轻轻一翻就将我推开了。每次，不知道的技巧，都能够把我轻松的化解掉。
还是处于诧异的时候，灵巧的身躯就将我置于劣势之中了。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呼”地从我眼前闪过。
就昏过去了……
“哟，老杰克，你这个徒弟可真是不得了啊！”
“哪里哪里，其实你家那小子也是有两把刷子，从技术、力道来说，都是他占优势。”
“可惜啊，约瑟夫这孩子，和你家相比，缺少一股子狠劲啊……”
于是，我，约瑟夫，在这无疑是迄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里，失败了。
4
“你醒了呀，约瑟夫先生？”朦朦胧胧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明不是那么熟悉却莫名让我放松的青涩的脸。
——威廉·詹姆士·莫维榭斯。
“前辈……”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第一时间迸出了这样的词语。
“欸，啊……”“前辈”害羞得红着脸。
“……那，那个，我是想问一下，你觉得好一点了吗……”
“是啊……我……”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落败。
“啊！那个……关于今天早上的事情，对不起……就是，嗯，我没有打在要害的地方的，虽然会有点疼，但是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哦，然后……我的手上的伤的话你也不用在意，一下就好了的……总之还是，对不起！”
少年惊慌的样子让我不由想笑。
“你，其实完全不用道歉。毕竟是在比试。受伤什么也是难免的。真要道歉的话，也是我才对，让你受的伤可比我重很多。”
“其实你不用道歉的，大家掌握不好力度是难免的……”
“可我看你掌握的很好啊……”又有些失落。
“啊，这个呀……如果你受伤受的多了，自然就知道哪里会让人疼了，哪个程度达到什么效果了……”
“这么说……”
“啊哈哈，我被人打的挺多了，自然有些自己的小心得了！”
我已经发现了，前辈说话呀，总是出其不意。
“啊，杰克老师好像在叫我了，我先过去了，约瑟夫先生，请好好休息……”
